葛浪的石頭——一個賭石者的故事
時間:2012-09-10 來源: 作者:臧小凡 點擊數:去云南賭石,你必須去瑞麗的玉城,否則你不要說自己賭過石,就像沈陽、臺北也都有故宮,而你必須去北京的故宮一樣。玉城是亞洲最大的玉石毛料交易市場,國內很多賭石大家都是從這里起步的。
早上7點,太陽剛剛升起,玉城內早已熙熙攘攘,市場內的賣家都是緬甸人。他們光著上身,挺著肥大的肚子,肚子以下裹著一條鮮艷的“布梭”(筒裙),胳膊上有文身,穿著拖鞋,皮膚黝黑,鼻梁寬大。
后來我在小說《賭石》里對緬甸人老吳的形象刻畫就緣于這次玉城之行。
這里的玉石毛料基本都開了天窗,買家可以看見剖面的基本情況,這叫半賭,即使這樣誰也不能說十拿九穩,因為你看到的也許只是這塊石頭最好的一面,再切深一點,誰也不知道是什么。也許價值連城,也許什么都不是。
我是在7號攤位認識葛浪的。
他蹲在兩塊足球大小的石頭前,深情地凝望著它們,就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一對兒女。
在賭石者眼里,石頭是有生命的。
跟葛浪交談后得知,他35歲,來自北方,跟我住在一家賓館,而且房間也挨著。我們很快熟絡起來,他告訴我,賭了3年石,除了剛開始發了點小財外,以后便沒多大長進,以不虧為贏,實在沒混出什么名堂。為了這兩塊石頭,他已經蹲在這里一個星期了,一直不敢下手。
這兩塊石頭沒有開天窗,暗黑色,顯得異常神秘。
葛浪說,攤主說這兩塊石頭來自緬甸目亂干。
目亂干是緬甸翡翠礦區一個著名坑口,而一塊石頭的出身是非常重要的,如果這兩塊石頭真的來自目亂干,出綠的概率就大得多,即使質量稍次,也不至于“解垮”(賭輸)。
葛浪一拍腦袋,突然對我說:“你干脆給個主意,買還是不買?”
這兩塊石頭,雖然不是什么天價,但每塊也是28萬,葛浪竟然相信我這個陌生人。
我說:“你是賭我還是賭石啊?咱倆才剛剛認識不到一個小時。”
他說:“賭石就是賭人,賭人的膽識,賭人的眼光。我一看你就是新手,新手的直覺是最珍貴的,贏家往往是新手,而像我這種老手,棱角漸漸磨去,就開始優柔寡斷。”
據我掌握的有限知識,目亂干的石頭很少沒有裂紋。我拿起石頭看了看,果然發現很多細小的裂紋,我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,大聲對葛浪說:“賭!”
回到賓館,葛浪從床下拖出一個黑挎包,拿出一臺德國進口的袖珍切割機,開始解第一塊石頭。
切割機瘋狂地嘶鳴著,房間里彌漫著白色的煙霧。石頭切開兩半后,我倆傻眼了,里面什么都沒有。一下子虧了28萬,我的腿都軟了,再看葛浪的眼神里,揉碎的失望,特別疼。
葛浪說:“不怪你,再牛的賭家也沒有絕對把握。”
我把目光投向第二塊石頭,但葛浪說今天不解,明天再說。對于賭石者來說,保持神秘感,讓結局來得慢一些,也是一種快感。
半夜,我被一陣尖利的聲音驚醒。聲音來自隔壁,是切割機。
到葛浪房間一看,嚇了我一跳,他全身都被白色的粉末覆蓋了。
他一把拉住我的胳膊,大聲說:“兄弟,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!”我一陣激動,問:“是不是出綠了?”他說:“好日子就要來啦!”我進屋拿起切開的第二塊石頭一看,心里涼了半截,仍然什么也沒有。我知道葛浪是安慰我的。我一屁股坐在地上,心里的歉疚不知如何對葛浪表達。
第二天一早,沒等我起床,葛浪就到玉城去了,繼續他的賭石事業。虧了幾十萬,對于一個賭石者來說,的確只是家常便飯。只是我沒再去玉城,我不想再看到他被石頭揉碎的眼神。
直到一年后我寫出小說《賭石》,也沒有葛浪的消息,不知道他現在賭出點名堂沒有。
(本文作者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,其短篇小說《春熙路襲警事件》獲中國首屆都市小說優秀獎,出版有長篇小說《賭石》等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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