牡丹石的故事（上）
時間：2013-06-24 來源：洛陽網 作者：梁凌 點擊數：
友人辭洛時，拿出個神秘盒子，讓我猜內中所藏。三彩馬？他搖頭；鈞瓷？搖頭；那么，就是牡丹畫了？他笑，說粘點邊了，是牡丹，但，是開在石頭上的牡丹。
牡丹石！我驚叫。一語既出，頓覺神清氣爽——這風雅的尤物！
他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，于是，我看到了一塊古樸渾厚的石頭，淡青色原石，白色的牡丹花，散散淡淡地，點綴其中，一朵，兩朵。。。。。。
他說，自己是愛石之人，一看到這石頭，就再也走不動了，賣石人說，世界上，只有洛陽，才有這種石。此話可真？
我笑而不語，只把萬千神往，藏在眼睛里，深深看著他，我想，他應該有自己的觀點，或者說，我更想聽他的肯定。
因為這兩天，我帶他游覽了龍門石窟，看了國色天香的牡丹花，欣賞了天子駕六。走過洛河時，我問他，可聽說過“翩若驚鴻，婉若游龍”？可聽過曹植的《洛神賦》？可知道“河出圖，洛出書”？他點頭。我說，這，就是那條河了，洛河。他示意我停車，然后在洛水邊，思緒萬千地，踟躕。
洛陽的文化，太厚重了，他說，古今興亡事，只看洛陽城。在這塊古老的土地上，儒道玄學，魏晉風骨，如奇葩綻放，連牡丹花，都比別處驚艷，春天一到，忽忽啦啦，開得不管不顧，氣吞山河。
現在，他問我牡丹石的唯一性，我想，他應該，有自己的答案。
果然，他說——我相信，洛陽是牡丹石的唯一故鄉，因為，只有靈性的土地，才會孕育這種神奇！
我點頭，說，秦嶺山脈向東延伸，有八百里伏牛，伏牛山繼續向東，離龍門石窟十余里處，形成一個山頭，叫萬安山，山下有一鎮，寇店鎮，（北宋明相寇準，曾在此住宿。）寇店鎮的五龍村，深藏著牡丹石，世上絕無僅有。
那么，牡丹石是如何形成的？他問。
我說，據今十五億年前，一次地殼運動，火山爆發，青灰色的大理石質的巖漿，和白色晶狀體均勻融合，形成了牡丹石，如果不是那次融合，也許山下會有兩種石頭：大理石，和熒石，但，它們融合了，就形成了牡丹石。
那為什么洛陽的能融合，其它地方的，就不能融合，或者說，剛好沒有這兩樣石質？
我笑，那就要問造化了。你剛才不是說了，只有靈性的土地，才會孕育這種神奇嗎？我們且把它，看成一種神話吧！
牡丹石非常珍貴。它的儲量不多，好的礦脈，也只有一兩米寬，且不可再生。開采也難，深埋山下，要開采，就得開山鋸石，或鉆洞入地，這是我一個朋友告訴我的。
一二十年前，我去他家，他家的客廳里，佇著一塊碩大的牡丹石，開滿大朵的牡丹，其黑如墨，如暗夜星空，其花似玉，晶瑩剔透。。。。。。
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這么大的牡丹石，有半人高，我當時，驚叫一聲：“牡丹石！”也就是這一聲，我成了他的摯友。他詫異地看我一眼，說，你居然，認得牡丹石？我說，當然。他看我的眼神，讓我感覺，如俞伯牙遇了鐘子期。
他說，他的家鄉，就是牡丹石家鄉，寇店鎮的五龍村。世界上，只有他村的一座山底，有這樣的石，他當下最迫切的事，就是為牡丹石呼叫奔走，不能讓這種珍石，永遠埋藏在地下。
那時候，牡丹石剛被發現，或者說，剛被重視，在此之前，偶爾的山洪暴發，也會沖下來一些石頭，村民們大都拿它來蓋房子，圍田壟，甚至砌豬圈。。。。。它是布衣荊釵，浣紗溪邊的西子。
很偶然的一天，那一天，很平常，太陽，跟往常一樣，閃著鉆石樣的光，但是這一天，又很不尋常，因為自此后，一塊石，改變了命運，一個村的兩千戶人家，也重寫了人生。
那一天，或許是四月，洛陽城里的牡丹盛會，正姹紫嫣紅地開，搖曳春如醉。
村里一個鋤田的老人，累了，坐在田埂上休息，沒事拿著塊石頭把玩，他突然發現，石頭上的花，多像盛放的牡丹，他有些激動，連忙收了鋤回家，逢人就問：“你們看看，這像不像牡丹？牡丹石啊。。。。。。”
就這樣，牡丹石，被一個滄桑老人，輕輕呼起。
那么，你到過牡丹石的故鄉嗎？外地友人問。
當然，我說，我一直想去牡丹石之鄉走走，想了許多年。我本人，也是一個石頭愛好者，我喜歡天地間一切靈性的石頭，當我端詳牡丹石時，我會想起洛神，她在洛水上凌波微步，衣袂翩翩，羅衣華琚間，有瓊華，紛紛而下，映在石頭上，狀如牡丹。
抑或是，《鏡花緣》里被武皇燒焦的牡丹，焚身碎骨，卻留下清清白白，瑩潔的花朵。
然，當我輾轉來到五龍村時，得到一個很壞的消息——我那為牡丹石奔走的朋友，剛剛辭世，他為牡丹石而生，為牡丹石而死。死時，才四十幾歲
我見的，是村里一個石廠的廠長。廠子很蕭條，空空的，就他一個人，在一院子石頭間，徘徊。他四十來歲，穿得很舊，衣服上落了厚厚一層石粉，頭發像刺猬似的，一根一根，直立著。我向他打聽，那個多年不見的朋友。
死了，他說，語氣淡淡的，上個月的事。
為什么？為什么！我驚叫。
因為一次礦難，他說，發現一處牡丹石的好地段，開采時，采出的碎石，突然間坍塌，他被埋了，一起被埋的，還有三個人。說起這個人，真是太可惜了，牡丹石能走出去，他功不可沒，十幾年前，他奔走沿海，請來了開礦者，誰知現在，他被自己的癡心，被牡丹石，埋了！
潮濕凝滯的空氣，一路伴隨著我，這時候，竟噼哩啪啦地落雨了，似細碎的蓮瓣，跌落在一院子灰蒙蒙的牡丹石上，一塊塊石頭，像注入了生機，剎那間，變得晶瑩玲瓏，墨色似潑，花朵如蓮。
恍惚間，我似乎又看到我的舊友，他沒有走，他的舊精魂，凝結在一塊塊牡丹石上，盛開的牡丹，似他永恒的笑。
下雨了，早該下了，石匠說，上房間里來，看看我的牡丹石作品吧，我們這些人，都是為牡丹石而活的。
他的陳列室里，擺放著牡丹石的硯臺，筆架，石牛，石山，石壺。。。。。。還有鏤空雕刻的“功名富貴”——一只公雞，在仰天打鳴，邊上是牡丹，頭頂一輪滿月。我問，這些鏤空的部分，是如何做出來的？
他說，用小磨頭，一點點磨。一塊牡丹石，要先觀其形，其花色，然后，才考慮做成什么。這塊石，比較薄，花色均勻，切割打磨后，做成這樣子比較理想，能賣上價。而厚實的小塊石頭，就可以做成一頭牛，一只壺。。。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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